撕夏

年少有为

送给 13岁的王源 和 14岁的王俊凯

 

十四岁那年的夏天究竟有多漫长呢。

王俊凯把最后一口海之言喝尽的时候，握着空瓶子看倒了窗外的候鸟飞过，成群结队，井然有序，像要集体冲进远方那场盛大的篝火晚会里——晚霞红彤彤把整个天际都烧透了。立秋那日没有下雨，因此秋老虎来势汹汹，仿佛一块被烫过的黄油，把世界都热得融融塌塌的。

旁边是个篮球场，裁判的哨声尖锐起来，把他散漫的思绪切割得更碎了，纷纷扬扬洒下来，在记忆里堆积起一场久违的梅雨。

 

那场雨淋过谁呢？

 

王俊凯把蓝色的空瓶子举起来，手机镜头贴上去，他屏幕里的天就是蓝的，树也是蓝的。好像又有点自欺欺人，树明明就是绿的。王俊凯把瓶子放下来，望着天空想，时间真是过得快，这样就又一个黄昏了。

时间是从来都过得这样快吗？

还是他长大之后才如此的？

 

那年他和王源还会约出来打篮球，两人在初秋的重庆汗流浃背。王源长手长脚，嚷嚷着要喝冻汽水，两人跟助理分开之后就回长江国际，瘫在那张土豪皮沙发上打电话叫外卖，噼里啪啦点的都是荤菜，肉香味能从南滨路的这头飘到那头。

王源最喜欢吃那道小炒肉，每次都扬言：“十年后，王俊凯，十年后我还要吃到这个。”

王俊凯把店家送的西瓜一块块吃进肚里，“十年？”

王源虚张声势去抢西瓜，最后也只是轻轻咬下一个小角，咂吧咂吧嘴，就又嫌弃地别过头说我不要了，一点都不甜。王俊凯瞪大眼睛，说那你不吃，谁吃？王源嘟起嘴，推推他，“你吃，你来吃。”

那时候王俊凯觉得他娇生惯养得紧，西瓜明明很熟，沙甜沙甜。王俊凯去捉王源手腕，说你再吃一口？怎么不甜？你是不是傻子？

王源顺势趴到他怀里，满脸不高兴地把下巴靠在他肩上，“王俊凯，你才是个傻子。”

 

其实两人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傻。

 

青春电影里最浪漫的桥段被王俊凯定义为单车后座，大家聚在一起看电影，七嘴八舌讨论剧情，里面轰轰烈烈的爱情被奉上神坛。刘志宏喜欢那个海边的场景，说以后有机会也要跟喜欢的人去看海岸线。王源笑他，海多远，嘉陵江行不行啊？刘志宏不理，嫌王源不懂浪漫和青春。

问到王俊凯，王俊凯想半天，“我觉得自行车就很好，够帅。”

不过日常闲谈，很快就被抛之脑后，王俊凯却记了下来。他成名后发现自己在渐渐被模糊化了，说的话做的事都有了流水线的千篇一律，美则美矣，毫无新意。他变成了一件产品，外界赞美他的样子，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很多年后再回忆，王俊凯发现只有那一刻被烙在了青春里，勉强能定义他曾有过的快乐。

 

他们去拍MV，休息时候王源扯他袖子，说王俊凯，那里有自行车。

“干什么？”

“载我一下吧？”

“怎么不是你载我？”

“你载不载？”

“......”王俊凯妥协，“上来。”

 

深山老林的，阳光被云层挡在万里之上。王俊凯载着他往坡下冲，黄锐端着摄录机吼，骑得慢一点！我跟不上！王源在他后座咯咯地笑，喊他名字，王俊凯，王俊凯再骑快一点！飞起来才好！别个都追不到！

王俊凯兴致起来了，真的就用力踏了几下脚踏板，车子一溜烟往前冲，速度快得不得了。王源这下倒怯了，又喊他，说王俊凯你慢一点噻！但车子已经冲出去了，王俊凯也有点担心，但速度太快他也不敢兀然去刹车，否则可能下一秒就飞出去了。

他们已经撇开众人好远，王源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也不出声了。王俊凯一边觉得危险，一边却不可控地喜欢这种危险，他仿佛生出一种错觉，就这样一直踩着脚踏，他就能把王源带走，带去很远的地方，就他们两个。

危险有什么问题？

对于我而言，你本身就是最危险。

 

后来终于停下来，王源眼眶红红，像只兔子望着他。王俊凯赶忙把自行车架好，转过身去哄，说源源，你咋个了？你不高兴了？

王源有点生气，“我以后都不要你载我走了！”

“是不是我骑得太快，你怕了？”

要是放在平时，王源肯定要反驳，但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他在王俊凯面前多少有点孩子气，索性大方承认，“只有一点怕。”

“那我下次慢慢骑，好吧？”王俊凯去捏捏他胳膊，“不害怕了，啊？”

王源不说话。

王俊凯小心翼翼跟他商量，“那......回去你载我？”

“不，还是你载我。”王源气鼓鼓，“将功补过！”

“好好好，我将功补过，将功补过。”王俊凯笑。

于是王俊凯怎么带他来的，还怎么带他回去。王源坐在他后座，喊得漫山都是回声，王俊凯听得心痒，直叫人闭嘴。王源不服气，伸手去打他背脊，“我就想吃火锅！不行吗？”

 

怎么不行。

你怎么都行。

 

这次回重庆别的王俊凯没感觉，就一样，八喜冰激凌涨价了。他是下楼买水的时候顺带看到的，回家一说，家里人都笑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妈挥着锅铲，说现在物价飞得跟火箭一样快，你都多少年没吃那些了，哪能跟得上啊。

王俊凯一想也是，他不爱吃这些，爱吃这些的人又不再需要他买了。

晚饭过后来家里的亲戚都夸他，俊凯啊，现在长大啦，真好，真是年少有为。王俊凯就听着，偶尔谦虚两句，偶尔又附和两句。亲戚走的时候王俊凯去送客，又听了一路年少有为，笑得王俊凯脸都僵了。

到底有没有那么年少有为啊？

王俊凯有点飘。

飘了的王俊凯心情大好，回家时决定为重庆市再贡献点人均收入，于是又拐进超市，豪气地从冰柜里挖出了最大盒的八喜，“老板，要这个！”

 

王源马不停蹄往家里赶的时候收到了一条信息。

他顾得上背包顾不上行李箱，还没来得及看，那边又叮叮咚咚发过来语音通话请求，两秒后挂断，三秒后再叮叮咚咚响起来，变成了视频通话请求。

家门口灯火通明，偏一个人都没有。王源干脆先把行李扔到地上，没好气接起来，还没“喂”出声，屏幕里就横上张大脸，王源不耐烦，“王俊凯你是不是有毛病？”

那边镜头迅速往后移了，王俊凯难以置信瞪着他，“有你这么对寿星讲话的吗？”

“你就显摆吧你......”王源窸窸窣窣摸出钥匙去开门。

王俊凯得意洋洋，“我就显摆，怎么了？你还不是回来给我过生日的？”

“你哪年生日我没飞去给你过了？但是我不亏啊，不亏，我生日你也得跟过来。”

“废话。哎不是我问你，我就想问你，你小时候怎么那么喜欢吃八喜啊？好吃吗？味道好怪，你品位够独特。”

“说什么呢？”王源进家门了，“你是不是买的盗版了？”

“我是这么没有版权意识的人吗？！”王俊凯突然又把脸凑近了，随即再移开，把一个冰激凌盖贴上镜头，“你以前是吃的这个味吗？”

王源瘫在沙发里，一看差点没两眼发黑，“王俊凯！你怎么这样啊！你以前给我买过这个味道吗？”

“朗姆酒，听着多高端啊！源源，我以前给你的哪样不是最好的？”

“可我以前吃的是香草味，拜拜。”王源翻个白眼，利落就把视频挂了。

 

其实王俊凯想问的还在后头，结果王源这么爽快一挂电话，他倒不好意思再拨回去了。前面铺垫时间太长，怎么看都有种无事生非的嫌疑。王俊凯长叹一声，把手机扔到了床角，他觉得还是小时候好，小时候王源听话，又甜。

“我的生日愿望其中一条，希望王源对我好。”

门外的妈妈瞬间就把他门敲得震天响，“别老欺负源源！”

“对我好怎么就欺负他了？！”

 

王源临睡前想起来，似乎还是应该给王俊凯回个信息，不然要睡不踏实。

时间还没过十二点，他敲敲打打，最后凑了句生日快乐，“咻”一下送过去。一分钟后那边跟着就来电话了，王俊凯哈欠连天，说王源，等我俩见面了，我有个问题要问问你。

“什么问题？”

“见到面再说。”

“要见面才能说？”

“不就是要见面吗，我们。”王俊凯笑起来，“明天你不是要来见我吗？”

 

像那个时候，千千万万次的，我们的重逢一样。

 

但等王源真的见到王俊凯的时候，昨晚信誓旦旦说要面谈的人却被围得密不透风，王源站在外面，心中一半是无奈，一半又是失落。他坐在化妆室的沙发上，想还好小时候缠多了王俊凯跟他玩儿，否则搁到现在，两人连讲多一句话都难。

今年是十九岁的王俊凯，明年就是二十岁的王俊凯。

王源却突然想起那年十四岁的王俊凯。

 

我很怀念，却又不敢怀念。

人都要往前看，我不准我回头。

 

终于全场人出去准备的时候王源才慢吞吞从更衣室里挪出来，王俊凯一个回头冷不防被吓了跳，说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那么喜欢玩躲猫猫？

“我躲，你后来不是也没来找过我了吗？”

“我不找你，你就会自己出来了。”

“这样多伤我心啊。”

“与其我找不着你被你念，还不如等你，等你我还是等得起的。”

“谁要你等了，我不来。”

“你这不是来了么。”

王源被噎得一时间没话讲了，他缓缓鼓起腮帮子，王俊凯好奇地看着他，看他像只储粮的小仓鼠，瞬间又变回了十三岁。十三岁那年也这样，气鼓鼓了，就会挥手去打人。然后下一秒王俊凯手臂上还真挨了一下，但力度不大，也不痛。

 

王俊凯挨他坐近了点，掌心轻轻扣住他的后颈，说你怎么还这样儿啊？都不知道心疼心疼我，我待会儿还得唱啊跳的，你就不心疼我？

王源抿抿嘴，终究还是乖乖伸手拉住了他另一边手腕，“那怎么样，我还能替你啊？”

王俊凯满意了，再靠得近了点，用鼻尖去蹭了蹭他脸颊，“不用你替。”王源没什么大表情，耳尖却是“唰”一下就红透了，王俊凯看在眼里，心里突然想起了那天的晚霞，成群的候鸟撞入，又散开。

 

他王俊凯也不过其中一只候鸟，而王源就是他的南方。

 

“年少有为，你觉得我算吗？”

“你？你问我？”

“好多人都这么说我，我一开始也觉得有点靠边，但想了好久，我觉得我还是不算。你觉得呢？你觉得我算年少有为吗？”

“为什么不算？”王源靠在他肩膀，“为什么？”

“你看，仔细计较下来，我也没有什么大作品，也没拿什么奖，有好多事都没能做好。所以......所以，唉——”王俊凯摇头。

“这样。”王源望着天花板晃了两秒神，“我的话，我觉得你算了，你的确年少有为。”

“算了，算不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王俊凯有点气馁，准备结束这个困扰了自己一整晚的问题。但这时王源却突然坐直了，转过身望着他，有点一字一顿地讲。

“那是别人说了不算，我说了，就算。”

 

时间好像的确过了很多年了。

王俊凯站在舞台上把最后一首歌唱尽时终于释然地笑起来。

 

我那时候坐在你单车后座，只觉得耳旁生风，山间绿林掠过，我抬头只看长天，低头只靠在你背，我不骗你，那时候我是真的快乐。还有，你还给我买奶茶买雪糕，买耳机，那个耳机，记得不记得？你说你没钱，买不起手机，就先买耳机，以后有钱了，再给我买个手机。

你那时候有什么啊王俊凯，你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你就只有我。

你就只有我喜欢你。

你现在有什么啊，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你也还有我。

你也还有我喜欢你。

那这些年你对我好，你后悔了？

 

少年多莽撞，所以无怨无悔，方年少有为。

 

王俊凯在最后把他的手捂在心口，说我答应你，十九岁我年少有为，九十九岁那年，我还是年少有为。

王源眼圈又红了，说我听着了，我也记住了，你要说话算话。

 

蛋糕蜡烛被吹熄的一瞬间四周喧哗起一声声的生日快乐，王俊凯笑着道谢，装作不经意间望向王源，视线停及了，就不动了。王源眼睛亮晶晶的，也望着他。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年少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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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岁生日快乐啦王俊凯

要身体健康 平平安安 万事如意  

要过得快乐 要活得自我

要做 千万星辰中最明亮的一颗

要做 万千少年里最少年的一个

我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