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夏

南墙

后来你成了我的南墙

撞不撞都无关紧要

为你走过万千山水

我从未想过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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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撞南墙不回头也许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处事方式。

王源走在拥挤的人群里面，今天没有司机来接，但他原本可以坐公交车或者拦部出租车回家的。

偏偏就是想试一试走路到底有多累。

被热到无比焦躁的时候电话刚好响起来，王源一边心想自己今天到底是踩了什么煤炉子一边躲到一个人流稍微不那么汹涌的边角去接听，有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他索性戴着耳机通话，“喂？”

 

王俊凯在周五的晚上闲得无聊就给王源拨个电话。

然后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有点懵地还举着电话，眼前是贴得方方正正的海贼王海报，台灯的光调得太亮了，刺进眼底有点发涩，王俊凯抿了抿嘴唇，王源最后那几句话特别大声，干净清脆的声音在喧闹的杂音显得尤为动听：“王俊凯我现在很忙你没事我就挂电话了拜拜！”

王俊凯张了张嘴，甚至还没来得及回上一句再见，那边的通话就已经结束了，画面暗了一下，又重新亮了起来。

 

你在忙什么？我为什么会不知道？

王俊凯俯在书桌上，手中的钢笔在稿纸上划拉出一道长长的线，延续到纸张的边缘再折回原路，他写下王源两个字，没有尖锐的笔锋但工整端正，钢笔是王源送的生日礼物，很老的英雄牌，款式却精美。

“现在很少人用钢笔了。”那晚王俊凯将礼物拿出来，对着漆黑的夜幕仔细端详。

“你对着一片黑能看出什么啊......”王源坐在他身边，嘴里嚼着薯片，咔嚓咔嚓的。

“你自己看。”王俊凯又坐近了一些，肩膀撞着肩膀，指尖有意无意搭在他的手背上，王源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耳根子热起来，心脏的血液似乎一瞬间全部涌去了被触碰到的地方，惊人地开始发烫。

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大朵的云，所以能清楚看到两颗星星，像两颗钻石在发着光，一颗在这头，一颗在那头。

“它们什么时候才会在一起？”

王俊凯不敢妄下定论王源这句到底是不是一语双关，就如同很久之前他们一圈人坐在一起玩游戏，尽管王源说我爱你说到满面通红，王俊凯也从来不敢断定他是否真的是因为这三个字而感到羞赧。

于是他只能低下头笑笑，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在一起，又或者明天就已经在一起了。

十六岁的王俊凯，也终于逐渐开始明白后路。

 

王源被下班高峰期的人流和车流挤到就快窒息，他忿忿不平地看了几眼自己脚上的白鞋，早已经不知在哪里被蹭了好几道灰，上面还有个印。

他曾经在以前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不是当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看到的东西就能远一些，得到的东西就能再多一些。

后来又发现不是，有得必有失，甚至尚未曾得到，也有可能会失去，人情世故他不通透，却偏偏在某一个瞬间顿悟了少年最干净的东西。

无边际的憧憬和暗恋在心底悄悄生根发芽，待到他好不容易发现，早已经盛开到枝繁叶茂如火如荼。

于是挖空心思也想去吸引那人的注意力，路过他的时候顺手碰掉他正在看得参考书，又或者是故意在他面前和同伴玩得很闹腾，转头却偷偷在他口袋里放颗糖。

当红少年偶像其实也只是个少年，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笨拙得不知所措，后来王源在家里看旧时的综艺，猛然发现自己现在正在犯蠢地吸引。

可明明当年是说好要默默地守护。

 

王俊凯看着王源和其他人闹成一堆的时候是不高兴的。

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把这个小孩当成了自己的私人宝藏，他看着这件宝贝逐渐光芒万丈，最后变成了全世界最耀眼的宝物，却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宝贝。

这个认知让王俊凯变得郁郁寡欢，他觉得他大概是病了，王源本来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他这么想着，又莫名觉得有些不甘，不对，他有点任性地在草稿本上用力地写字，我一个人的，王源。

他就是我一个人的。

 

王俊凯到底太年轻，他处理事情永远都没有那么周到，于是两人斗了很久的气，也冷了很久的战，互相伤害互相折磨，王源不爱吃饭，于是迅速的消瘦下去，王俊凯看着他突出的蝴蝶骨，觉得如果现在抱上去，一定会硌得自己很痛，只不过是想想，心里却好似真的生疼起来。

那比任何一场通告都要累，有时候争执到几乎要崩溃，王俊凯头痛欲裂，“我以后都不管你了！你给我出去！”

王源就站在他面前，眼睛还是那么明亮，王俊凯一个抬头，却恍然是要被他眼里盛满的哀伤淹没，那是王俊凯从来没有见过的悲哀神色。

双方都没有说话，王源定定站了一会儿，慢慢低下了头，“那好吧，拜拜。”

 

平日清亮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沉重到难以呼吸。

王俊凯看他一步步走出休息室的门，再轻轻带上，王源走路的步子太轻了，他想，还那么瘦，会不会出了门就被风吹跑啦？

于是他又匆匆忙忙拿上书包，一直跟着小孩到了家门口。

重庆夜里的夏风真热啊，王俊凯汗流浃背地蹲在王源家小区楼下，他又累又热，不远处有张车卡，王俊凯眯了眯眼辨认，才慢腾腾走过去捡起来。

大概他俩真的有宿命这回事。

王俊凯握着手里那张被贴了小贴纸的车卡，路飞一如既往地笑得阳光灿烂，当初他要贴王源还不愿意，结果在王俊凯武力镇压下不得已被迫妥协。

却再也没有撕下来过。

有液体划过脸颊落在唇角，王俊凯下意识舔了一下，几乎咸的发苦，是汗水吧，他睁着红了的眼睛，望着天边有雁群飞过去。

 

王源收到短信的时候刚洗完澡。

王俊凯告诉他车卡在他手里的时候王源愣了一下才记起去翻找书包，找了两遍的确没有，马上又有一条信息过来，说我明天带给你吧。

王源一边噼里啪啦打着字一边走出阳台，刚走出去就看到下面有个男生，浅蓝色的T恤都湿透了，背着个书包坐在长椅上看手机。

自己是坐公交车回到家的，车卡又怎么会在他手里呢。

王源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刚刚心里结的冰霜好像又慢慢融化了，我果然还是喜欢你，他一边想一边踢踏了拖鞋就狂奔下楼。

王俊凯，你个傻子。

 

那么长的一段青春里，总归要自己去撞一撞南墙，才明白接下来的路还能不能走。

王源撞了，王俊凯也撞了。

然后都被撞得头破血流。

 

王俊凯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还是王源。

那个少年还是定定地望着他，之前眼里浓稠的悲哀却化成了纯粹的温柔，天色渐渐昏暗下，路灯开始一盏一盏从远方亮过来。

王源慢慢对他伸出了手，“来不来我家吃饭？”

“有土豆丝吗。”

“算你好运。”王源笑起来，“真的有。”

王俊凯也笑起来，去握住他伸过来的手，借力起身，又或许彼此都太过使劲，一下子就撞在了一块，王源比他矮一点，下巴刚好就磕到了他锁骨那里，疼得王俊凯呲牙咧嘴，心里却已经一点点暖回来。

王源身后的路灯终于亮起来，白色的光线忽的就落了他满肩，还有的就全部倒映进了眼前人的眼底，王俊凯的双眼一瞬间就像充满了雾，有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王源几乎能想到他是怎么跟着自己走到车站，再跟自己到家，最后捡到了自己的车卡，却不敢上楼去敲门。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王源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于是停住脚步回过头。王俊凯还是那副拽得二万八的样子，说话的语气却软和下来，“我以后还是会管你的，所以你以后就别和他们玩......那么疯了......”

“好。”

 

不撞南墙不回头。

可若是我们都不愿回头呢。

 

就像是现在的王源满头大汗地背着书包终于走出了人群，穿名牌衣服又怎样，背名牌书包又怎样，他上千的球鞋还是会被踩到惨不忍睹。

唯有王俊凯很久以前强制性给他车卡贴上的贴纸路飞还在灿烂地冲他笑着，王俊凯教给他新的系鞋带方法让他的球鞋没松过一次，王俊凯带给他的憧憬从来没有落空过一次。

这就是他的南墙了，他奋不顾身撞了一遍又一遍，他从不放弃是因为知道在对面，也有这么个人在和他一样撞着，等到哪一天能把墙壁撞碎了，他们就能互相拥抱。

所以两败俱伤也没关系，以后都会痊愈的。

 

王俊凯开门的时候王源笑得一脸讨好，“凯哥，你这里有土豆丝不咯？”

时间突然迅速折回那年夏天，路灯在他身后亮起，像夜幕最璀璨的星星落在他眼里。

“算你好运。”他笑起来，“还真的有。”

 

万里无云的夜空能看见星星。

王源送的那支钢笔被王俊凯好好地收在了抽屉里，他们趴在窗户边上看，那两颗星星像是奇迹一样安然地排在了一起，两人的心里却都明白，那两颗星星已经不是当个夜晚所看到的那两颗了。

但他们还是他们。

十年前的他们是王俊凯王源。

十年后的他们依然也是王俊凯王源。

 

“喂王源。”他抬头望着那两颗星星，“我好像很喜欢你，所以你有没有喜欢我？”

“算你好运。”王源笑了，“还真的有。”

 

所有的倔强与委屈全被拥在了怀里，冗长的拥抱终于替他们撞开了那道墙。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