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夏

十年大梦 大梦十年

王俊凯睡了很长时间,这个午觉从三点钟开始,昏昏沉沉一直到晚上才挣扎着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王源的后脑勺,背对着他伏在书桌上,空气中静得只有冷气从风口吹出来的微响,仅有的光线从书桌上的台灯里溢出来,不甘不愿地洒到了枕边。

王俊凯尝试开口说点什么以表明自己睡醒了,但长时间的睡眠把他的嗓子挤压得喑哑,王源的名字被强行糅合成了一个短促的音节。

那人像受了惊,动作迅速地转过身来,慌慌张张地还把手里的书甩到了他床下的拖鞋旁,这会儿又急急忙忙光着脚丫过来捡,王源把书拾起来,蹲在床边抬头望着王俊凯,问他:“你醒啦?”

王俊凯也看着他,心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表面却诚实地对他点了点头。

王源哦了一声,又问:“你饿了吗?”

王俊凯又点了点头。

王源也跟着点点头,“那我把饭给你拿进来吧。”

然后光着脚丫走回书桌那里,穿好拖鞋吧嗒吧嗒往外走了,临走前一如既往地把门大大咧咧敞开着,平时王俊凯都会吼他一嗓子让他把门带上,但这次王俊凯只是张了张嘴,最后认命地把被子往脑袋上一拢,掩耳盗铃。

 

他突然觉得很累了。

 

他做梦梦回了重庆,窝在被子里播了一集又一集海贼王,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妈妈站在床边摸摸他的头,问他醒了吗?饿不饿?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赶紧起床吃晚饭了,不然一会你爸该吃完了,你就吃白饭。

即使在梦里王俊凯也记得,自己很久没有和爸爸妈妈一起吃过饭了,他眼眶一热,说别啊,你让爸给我留点,我都好久没吃你做的菜了,也叫爸爸别吃那么快,等一等我啊。

梦境白驹过隙,许许多多的片段来回切换,王俊凯彻底醒过来的那一刻还恍惚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内心一阵巨大的无力感扩散开来,他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正在缓慢地消失,情绪低落让他浑身脱力,手脚冰凉。

 

等后来睁眼看到那个伏案的背影时王俊凯才觉得自己终于把这口气喘过来了,那一定是王源,只有王源才会恨不得整个人趴在桌面上,像没有骨头一般的放松。

那也的确是王源。

“你醒啦?”

王俊凯因为疲惫,飞机上也好工作休憩也好,多少都会打会盹,悠悠转醒时旁人都同一副表情,带一点点同情和怜悯地望着他,说真辛苦了,起来了,赶完这场就能睡个好觉了。

只有王源会悄悄把脑袋探到他跟前,放轻了声音小心翼翼问他,“你醒啦?”好像如果没有醒,他还可以再睡个回笼觉一般。

以前王俊凯提过他,“我没有起床气,你可以大点声的。”

“那不好。”王源有点腼腆地笑起来。

“怎么不好?”

“刚刚睡醒的灵魂需要温柔呵护,源哥是大发慈悲,下凡帮你洗去俗尘。”

“你的意思是你还想上天?”

“九年义务教育没教过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老子带你去喝嘉陵江够不够?”

话是这么毫不客气地说了,王俊凯还是喜欢王源这样跟自己说话的,所以当有一次王源苦着脸向千玺求救说王俊凯不识好歹的时候,易烊千玺决心治一治这位少爷的毒舌人设,“那你以后别理他了呗,他又不是不能醒。”

王俊凯心中警铃大作,完犊子了,他这么想。

王源狡黠地扬起嘴角,“就是嘛,好心没好报。”

完大犊子了,王俊凯绝望。

 

但是等下一回王俊凯懵逼着醒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个小孩儿凑到他面前,巴巴地望着他,说王俊凯你醒啦?陪我玩会游戏好不好啊?

“不好!”王俊凯瞪他一眼,有气无力地摸出手机,“我打ADC...”

 

“这个是排骨,这个是豆腐,这个是青菜,这个是我饭前下去买的盐酥鸡,给你藏了一半。”

懒人桌是冬天时候买的,王源极其渴望尝试一次足不出窝的人生,顺道也让大家一块儿堕落了一把,现在王俊凯看着支在自己面前的小白桌,上面摆满了快餐盒,突然由衷地感觉幸福。

“你怎么不叫我起来吃饭?”

“你不起来就证明你没饿。”王源目不转睛盯着他饭盒里的排骨,“我初一那年,晚上睡着了都能被饿醒,起床去冰箱找火腿肠吃。”

“我看你现在也想吃。”

“没有没有,你吃你吃。”

“真不吃?”

“别别别,我不吃。”

王俊凯夹起块排骨喂到他嘴边,“啊。”

速度快到王俊凯以为那块排骨是自己飞进王源嘴里边的。

 

王源在吃晚饭前问千玺,“王俊凯呢?王俊凯不吃啊?”

“那你去找他,他一下午都在房间里。”

“你怎么不去?”

“他今天低气压,我怕死。”

“我不怕?”

“你命大。”

王源觉得没什么能反驳的了,他把脖子上的佛珠扯了扯,说行吧,那我便去踏碎凌霄殿了。

易烊千玺故作深沉状,“若一去不回?”

“那你他妈不会报警?”

 

进王俊凯房间的时候王源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大气都不敢出,踮着脚尖跳芭蕾似的走近一瞧才看到王俊凯把被子呼在旁边,四仰八叉睡得酣然,床头遥控器的温度显示21度,王源碰了碰他的手,冰凉凉的像雪一样,“冻死你算了。”

典型刀子嘴豆腐心,这边骂骂咧咧那边又赶紧把被子给他盖上,再去给他捂手,王俊凯睡得很沉,折腾老半天啥反应也没有,王源一手握着他一手拿起遥控器把温度调高,正专注盯着数字变成24的时候王俊凯突然动了动,一下子也回握住了他的手。

王源那个瞬间觉得自己血液都凝固了,仿佛阎王爷的手已经架在了他那串佛珠旁边,屏气凝神了好一会儿也没下文,王源这才敢低头看一眼这位爷又怎么了。

 

王俊凯把他手握得很紧,完全没有意识的,一声微不可闻的,“妈.....”

王源:“......”

王源:“.......这不太好吧?”

王源:“.......我还比你小一岁呢?”

 

窗帘没有拉上,暮色四合,王源目不转睛地看着天上聚拢在一起的云朵,又看它们渐渐散开,小时候在重庆训练也是这样,王俊凯和他一人咬着一根小布丁,坐在落地窗前看晚霞,吃完了就回去写作业,逍遥自在,无忧无虑。

是我们走得太快了吧。

所以很难再回头啦。

 

跟这个人认识多少年了,王源就觉得回忆有多丰厚,被主观修饰过的也好,浑然天成的也好,确实都摆在了那里,不舍得把它翻旧,希望它永远都一尘不染,希望自己永远都能对它赤诚相待。

人到底要活多少个十年才能把人生给活明白了,但想回来,活不活得明白又有什么意思呢,一条路不一定要走到尽头才算终点,也不是活得明白才叫人生,很多年前王俊凯跟麦架差不多高,皱着眉头唱我要快乐哪怕笑的再大声,王源被声乐老师要求学习演唱感情,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从一开始的怆然到后来逐渐麻木。

“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后来是不是真的很快乐?”

“和我在一起的日子里,你究竟快不快乐?”

 

你好像快乐过一段时间,然后又渐渐变得不快乐了。

 

天色终于漆黑一片,王源探过身去把窗帘拉起来隔断了外面的万家灯火,他把指尖从王俊凯掌心里抽出来,轻轻摸了摸那人的头发,“没事的,我在。”

人与人之间更多的还是缘分使然,不要然谁也说不好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我和你就能走在一起,我先听天命,天命要我遇见你,然后再到尽人事,前路再难我也要为你扛下去。

 

王俊凯餐盒里剩最后一块排骨的时候看见王源趴在了他的小桌板上,抬头望着他,大眼睛眨两下好像就有什么要振翅而飞了一样,王俊凯不大乐意,“好好坐着,你没骨头吗?这样坐对脊椎不好,给我坐直了,快点!”

终于王源坐直了,嘴里嚼着那块椒盐排骨,心满意足。

王俊凯收拾餐具,嘴也不停,“你不是才吃过晚饭吗.....怎么什么都吃啊....怎么吃不饱啊.....”

王源把骨头吐出来,“那我不吃了。”

“你都吃完了!”

“这不是还有没吃的吗!”

“你这是吃不了,这要是没骨头我看你能剩点什么。”

“王俊凯,你快乐吗?”

“我快乐!我快乐得很!把塑料袋拿过来装了。”

“我是问你真的,你快不快乐啊?”王源懒得下床,伸长了脚去够远处的塑料袋。

“我快乐,真的。”王俊凯看不下去了,自己下去把袋子拿起来装垃圾,“我去倒垃圾,你去不去?”

“不去。”王源舒舒服服地把他的被子披在背后,“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跟我玩,快去,五分钟之后开黑!”

“懒死你算了。”王俊凯撇嘴,走到门口又回头,“我ADC!”

 

王源没在认真看书,王俊凯知道。

扔垃圾的时候马骏在他旁边唠唠叨叨,“王源今晚饭后在你房间门口摆了根晾衣杆,说这是三八线,越界罚钱,他说他要看书去了,谁都不许出声.......那他怎么进你房间看啊......”

台灯下那人慵懒的背影像是幻化成了一张网,把世界带走,把他留下,王俊凯忍俊不禁,明明自己还是个小朋友,却还是想做我顶天立地的守护神吗。

“你快乐吗?”

没有人这么直白地问过他,大人们喜欢绕着弯子去套出一些他们想要得到的信息,问与答对于他们来说不是沟通,是一场博弈,谁的套下得巧妙,谁就能得到奖赏。

“我快乐。”

跟你无所事事是快乐,跟你谈天论地是快乐,跟你看星沉日落是快乐,跟你走街串巷是快乐,余生都有你,最快乐。

 

是时候走进这个世界了。

王俊凯奋不顾身冲去草丛里开大救队友,“王源儿快跑啊!”

“你要被群殴了王俊凯......”

“给老子爬!”

“撇了,回血再给你报仇。”

 

他们说人的心会变得越来越硬。

但还好有你,能抱着颗小太阳,跑来敲一敲我心房,把冰霜撞出一个小缺口,你住进去,整颗心就都是暖的。

是我的铠甲,也是我的软肋。


我爱你,就像夏天临行,秋风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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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之前的夏秋独立日我必须要去一次吧!!

啊!!我的重庆!!

有朝一年!!等我!!

(立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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